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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饮食类3)

    頃刻酒

頃刻酒者,臺灣之澎湖人採樹葉裹糯米少許,吐之盆,頃刻成酒。初飲,淡泊無味,少頃,酩酊而歸,謂之頃刻酒。

 

    葡萄酒

葡萄酒為葡萄汁所製,外國輸入甚多,有數種。不去皮者色赤,為赤葡萄酒,能除腸中障害。去皮者色白微黃,為白葡萄酒,能助腸之運動。別有一種葡萄,產西班牙,糖分極多,其酒無色透明,謂之甜葡萄酒,最宜病人,能令精神速復。煙臺之張裕釀酒公司能仿造之。其實漢、唐時已有葡萄酒,亦來自西域。唐破高昌,收馬乳葡萄,實於苑中,種之,並得其釀酒之術也。

 

    麥酒

麥酒者,以大麥為主要原料。釀製之酒,又名啤酒,亦稱皮酒。貯藏時,尚稍稍醱酵,生炭酸氣,故開瓶時小泡突出。飲後,有止胃中食物腐敗之效,與他不同。後漢范冉與王奐善,奐選漢陽太守,將行,冉與弟協步齎麥酒,於道側設壇以待之。是麥酒之名,我國古已有之。蔣觀雲大令智由在滬,每入酒樓,輒飲之。

 

    臺番藉草劇飲

臺灣番人每俟秋米登場,即以釀酒,男女藉草劇飲歌舞,晝夜不輟,不盡不止。

 

    臺人嘗酒致祝

臺灣番人之製酒也,以口嚼生米為麴,和蒸飯調勻,置於缸,藏之密處五月,掏而嘗之,口中喃喃作聲,若有所祝者。

 

    黃九烟論飲酒

《酒社芻言》,黃九烟所著者也。九烟雖有劉伶、李白之癖,而飲酒不亂,為世所稱。其文云:「古云酒以成禮,又云酒以合歡。既以禮為名,則必無傖野之禮。以歡為主,則必無愁苦之歎矣。若角鬬紛爭,攘臂讙呶,可謂禮乎?虐令苛嬈,兢兢救過,可謂歡乎?斯二者,不待智者而辨之矣。而愚更請進一言於君子之前曰,飲酒者,乃學問之事,非飲食之事也。何也?我輩生性好學,作止語默,無非學問。而其中最親切而有益者,莫過於飲酒之頃。蓋知己會聚,形骸禮法,一切都忘,惟有縱橫往復,大可暢敘情懷。而釣詩掃愁之具,生趣復觸發無窮。不特說書論文也,凡談及宇宙古今、山川人物,無一非文章,則無一非學問。即下至恆言謔語,如聽村謳,觀稗史,亦未始不可益意智而廣見聞。何乃不惜此可惜之時,用心於無用之地,棄禮而從野,舍歡而覓愁乎?愚有慨於中久矣,謹勒三章之戒,冀成四美之賢。

「一戒苛令 世俗之行苛令,無非為勸飲計耳。而不知飲酒之人有三種,其善飲者不待勸,其絕飲者不能勸,惟有一種能飲而故不飲者,宜用勸。然能飲而故不飲,彼先已自欺矣,吾亦何為勸之哉。故愚謂不問作主作客,惟當率真稱量而飲,人我皆不須勸。既不須勸矣,苛令何為?

「一戒說酒底字 說酒底者,將以觀人之博慧也。然聖賢所謂博與慧者,似不在此。況我輩終日兀坐編摩,形神攣悴,全賴此區區杯中之物以解之。若復苦心焦思,搜索枯腸,何如不飲之為愈乎?更有一種狂黠之徒,往往借觴政以逞聰明,假席糾以作威福,此非呂雉之宴,豈許軍法行酒乎?若不幸逢此輩,惟有掉頭拂衣而已。

「一戒拳鬨 佐飲之具多矣,古人設為瓊畟 【 即骰子。】 以行酒,五白六赤,一聽於天,何其文而理也。即藏鉤、握子、射覆、續麻諸戲,猶不失雅人之致。而世俗率用拇陣虎膺,以逞雄角勝,捋拳奮臂,叫號暄爭。如許聲態,亦何異於市井之夫、輿儓之輩乎?愚嘗謂天下事無雅俗,皆有學問存焉。若此種學問,則斂手未敢奉教。

「以上三條,乃世俗相沿習而不察者,故拈出為戒。他如四五簋之約盟,百十條之飲律,則昔賢言之詳矣,何竢愚贅。」

 

    飲也

南海黎二樵以詩、書、畫得名。以赴京兆試,過南雄嶺,酒肆主人聞其名,乘其醉後,以絹素乞書堂額。時適聞鄰廳有大飲聲,即命取來,大書「飲也」二字。蓋取諧聲之義。由是「飲也」二字,風行粵東,凡墟場、慶會、篷寮、酒肆之座中,必有「飲也」二字。

 

    徐孝先醉而大吐

陸麗京與徐孝先分雖甥舅,契若金蘭.嘗劇醉,共被而臥.徐咍臺中大吐.早起,但見床下地污,乃曰:「舅昨茗酊耶?」陸亦不能辨.

 

    周思南呼雲月而酧

周思南,名元懋,鄞縣人,性嗜酒。其庋軒中者,皆酒器,大小疊迸,不可數也。軒外平疇所種者,皆秫也。軒旁有廚有庫,顧無長物,所列者,罌缾之屬也。平居不問室家事,賓客至,先通名,其所問者,客之能飲與否也。客云能,則又問之,謂其得久留此間飲與否也。數日之間,或不得伴,則遣人招之。或以事辭,則自往強之。或不遇,則窮之於其所往。不得,則四出,別求其人。終不得,則樵者、牧者、漁者,皆執而飲之。所執之人醉,猶以為未足,則呼雲而酹之,其觴政然也。午夜思飲,猝無共者,則或童或婢,皆飲之。童婢或不能飲,則強以大斗澆之。猶以為未足,則呼月而酧之,其日之餘也。有招之飲者,皆不赴。或載酒過其軒,則又必問其人為何人而後入之。自順治丙戌以後五年,皆其醉鄉之日月也。

一日,思南坐軒中,忽大嘔血,笑云:「此吾從麴車醞釀而成之神膏也,非病也。」嘔不止,飲亦不止,隨飲隨嘔,遂死。

 

    錢定林喜飲

錢定林喜飲,客至,必沽,相與對酌,輒典衣以償酒券。家人或以晨餐不繼告,一笑而已。定林,名朝彥,明句容令。入本朝,不仕。

 

    劉公㦷以酒強人

劉公㦷性曠達,在都時,嘗置酒慈仁寺松下,遇游人至,不論識與不識,必牽挽使飲。有不能勝者,必強灌之,至醉嘔而後已。

 

    申右敦以書佐飲

三原申右敦嗜酒,興至則飲,飲必醉,醉即一切不省,几席戶牖間事,人多欺之。顧恆以書佐飲,尤留心二十一史,頗涉其津涯。酒後耳熱,座客趣舉某事,銜口肆應,無脫誤。

 

    趙壺石嗜酒

趙清,字漣公,別號壺石,世居諸暨之( 夫)水上.負至性,嗜酒,有神解,好從同里劉翼明,徐田,張侗,張素,李澄中游.所至則友人儲罇酒,堊壁待之.入門,輒脫帽狂呼,浮大白,同聲歌《渭城》東坡所謂三疊之音.東武獨宛轉淒斷,酒酣苦吟,東西走數十人,默無聲,移時詩乃成,墨淋漓滿壁上.則又乘醉和歌,走入龍湫,臥象間.臥象者,九仙之奧窔諸山,名流開創地也.康熙丁巳春,東萊趙濤往游,酒人王咸熙,陳獻真,徐田,張侗昆季皆從之.山中人預釀酒十餘石,向夕月出,角飲爭圭峯下.壺石輒擕顏瓢,以次接飲.至夜分,眾皆大醉,伏不起,乃袒臂露脅下癅,張髯高歌,震林谷,獨盡十餘瓢,鼾鼾睡矣.醒則念母王夫人,急策驢徑歸.

 

    許玉沙極飲大醉

許玉沙,名宏祚,康熙時錢塘諸生。身長八尺,腰腹十圍,聲若洪鐘。每試鎖闈,門未啟,立儕輩中,昂然傑出,顧盼自雄,議論侃侃,絕無措大氣味。家甚貧,顧膠口不言。一日,與汪水蓮、王性如集夏葉昌館舍,自巳至酉,極飲大醉。次日,復邀至其家賞桂。比至,玉沙久不出,呼而詢之,則家人不舉火兩日矣。水蓮探囊,得白金半兩,付之,市飲食,仍飲至三鼓始罷。明日,葉昌餉以白米。玉沙方握筆苦吟桂樹下,若不知絕糧為病者。葉昌死,玉沙哭之慟。墓有宿草,猶挈尊罍招客,至墓下哭奠。奠畢,共飲,飲罷,復大哭。

 

     陳幼呂縱飲

上元陳幼呂,名昭。喜為詩,豪於酒,每與彭警庵昕、劉西廷戡縱飲連日,輒以巨甕盛酒,用大觥,狂飲之。飲酣,嘗同登故王城紫金山,口占為詩,慷慨懷古,且曰:「吾輩皆少孤,值困苦,不獲以文業自振,繼前人光,然利人濟物之心未忘也。科名付諸兒曹可耳。」

 

    諸虎男謂不可一日不醉

諸虎男嘗云:「酒不可千日不飲,不可一日不醉。」

 

    俞佩兮頹然大醉

俞佩兮既窮困,縱酒自放。遇事憤懣,飲輒倍,徑頹然大醉,醉則忘其所之。一日,以某事不平,呼酒盡醉,踉蹌夜走,誤入萬山中,虎聲四起,撼山谷,始畏佈,步履如飛,抵山麓居民家乃免,距所飲地六十里矣。

 

    黎媿曾詠閩酒

長汀黎士宏,字媿曾。以周櫟園侍郎嘗作《閩茶曲》,乃作《閩酒曲》以儷之。詩云:「板橋官柳拂波流,也句春朝半月遊。數盡紅衫分隊隊,賷錢齊上謝公樓。 【 唐張九齡:「謝公樓上好醇酒,五百青蚨買一斗。」樓在城南,為士女觀臨之所。】 長槍江米接鄰香,冬至先教辦壓房。燈子才光新月好,傳箋珍重喚人嘗。 【 汀俗於冬至日,戶皆造酒,而鄉中有壓房一種,尤為珍重,藏之經時,待嘉賓而後發也。】  【 長汀呼冷風為韓婆風,鄉人鬻炭者,戶祀韓婆,蓋悞以寒為韓也。值歲暖則倒置韓婆水中,謂能變寒風,使其炭速售。陽鳥,酒名,釀之隔歲,至陽鳥啼時始飲者。】 新泉短水柏香浮,十斛梨香載扁舟。獨讓吳兒專價值,編蒲泥印冒蘇州。 【 上杭酒之佳者曰短水,猶縮水也。載貨郡中,冒名三白,然香氣甘冽,竟能亂真矣。】 聞分飲部酒如潮,三合東坡滿一蕉。讓卻登壇銀海子,久安中戶注風消。 【 汀人以薄酒為見風消。】 曾酌當壚細埔中,高帘短柳逆糟風。近無人乞雙頭賣,幾戶朱碑挂半紅。 【 上酒為雙頭,其次者名半紅,延、邵、江三郡皆同稱。】 誰為狡獪試丹砂,卻令紅娘字酒家。怪得女郎新解事,隨心亂插兩三花。」 【 釀家每當酒熟時,其色變如丹砂,俗稱紅娘過缸酒,謂有神仙到門則然,家以為吉祥之兆,競插花賞之。】

 

    楊次也飲咂嘛酒

海寧楊次也太守守知嘗飲咂嘛酒而甘之,作歌云:「楊花吹雪滿地鋪,杏花一片紅橅糊。榆錢簸風風力軟,芳林處處聞啼鴣。青旗斜漾茅屋底,天然好景難臨摹。我留此地一事無,太平之世為羇孤,東鄰西舍相招呼。殷兄張文相與俱,醵錢買醉黃公壚。麥缸鵝黃新釀熟,味醇氣郁遇醍醐。彭亨翠甒如鶉觚,細管尺五裁霜蘆。低頭吸同渴羌飲,一口欲盡鴛鴦湖。白波倒卷東海沸,渴虹下注西江枯。碧筩不用彎象鼻,龍頭屢瀉鮫盤珠。須臾缾罄罍亦恥,春意盎盎浮飢膚。劉伶大笑阮籍哭,直欲躍入壺公壺。吾皇聖德蠲逋租,吏胥不擾民歡娛。今年更覺酒味好,百錢一斗應須酤。盲娼醜似東家嫫,琵琶箏阮聲調粗。有時呼來彈一曲,和汝附缶歌烏烏。青天作幕地作席,醉倒不用旁人扶。樂哉邊氓生計足,白羊孳乳驢將駒。買刀買犢勸耕鉏,女無遠嫁男不奴。含哺鼓腹忘帝力,歲歲里社如賜酺。安得龍眠白描手,畫作擊壤堯民圖。」次也,康熙時人。

 

    王丹麓質衣命酒

王丹麓家既落,顧猶喜刻書,客至,質衣命酒。其詩曰:「平生好賓客,資用苦不周。有懷莫可告,室人且見尤。」施愚山誦之,輒失笑曰:「蓋有類予者。」

 

    沈漢儀以良朋樽酒為生

沈漢儀家貧好客,每遇良友,輒慷慨沉飲。或勸以稍事生業,對曰:「良朋、樽酒,吾故藉以生者。」

 

    楊紹奭強劉大櫆飲

桐城劉大櫆之舅氏曰楊紹奭,字穉棠,於諸甥中尤愛憐櫆。嘗撫櫆,指櫆父而言曰:「此子殆能大劉氏之門,然未知吾及見之否?」平居設酒食,召櫆與飲,自提觴行,趣令醉。櫆謝已醉,不能飲,則笑曰:「予性嗜酒,每過從人家飲酒,主飲者不趣予飲,吾意輒不樂。以此度人,意皆然。乃者舅氏實飲汝酒,當不使甥意不樂也。」酒半,仰首歔欷,徐顧謂櫆曰:「予窮於世,今老,旦暮且死,然未有子息。汝讀書,能為古文辭,其傳於後世無疑,當為我作傳,則吾雖無子,猶有子焉。」

 

    金啟託於酒

會稽金啟,字奕山,依其姑夫謝某於平涼縣任,延師教之。師強令習帖括,不竟學,而好為詩,於是私購少陵、昌黎、東坡集竊誦之。王一元見而善之。一元,字畹仙,江南人,以進士為靈臺令,著書等身,所為《歲寒詠物詞》,為時傳誦。啟少於一元,而一元樂與之游,為忘年交,啟詩亦自是日進。居無何,謝以虧帑黜,姑亦死。啟從其家屬僑居三原城西,鬱思感憤,無所放其意,而託於酒,往往舉觴自勸,亦或與耕夫野老傾壺盡歡,舉人情所極不能忘者,皆一醉忘之。醉而醒,則作詩。詩成復飲,至極醉。客或有事,欲與言,輒飲以酒,旋出詩。人亦相忘,竟與抵掌歌呼,酣嬉顛倒而去,終莫得言。

 

    郭虞鄰放浪於酒

即墨郭虞鄰處士廷翼為副都御史琇之子,無貴介習,放浪於酒.年甫三十,絕意仕進,築慕雲樓藏書,閉門讀之,言不及世事.客至,飲以酒,自飲巨觥,為一隊,座客以次角.嘗製酒 ,則舁 以隨,日暮大醉,舁而歸,以為常.

 

    姚紱齋松下獨酌

姚麟祥,號紱齋,乾隆初之仁和諸生也。好飲,嘗於松下獨酌而為詩,題曰《問松歌》,詩云:「南山之麓有古松,修柯老幹摩蒼穹。夜靜響風雨,月出蟠虬龍。蒼髯鬱鬱連書屋,甕頭松花酒初熟。新醅凸盞眼般清,新韭堆盤眉樣綠。酒肴羅列青松前,且歌且飲人中仙。酒醒卻在松下坐,酒醉還於松下眠。明朝欲起還復倒,頭著松根身藉草。仰舒白眼問高松,昨宵醉後歌誰好?松不能言空訊汝,松鼠啾啾代松語。須臾鼠亦驚避人,但見松鍼落如雨。日高歸去不用扶,手中提得空酒壺。風來松杪作鼓吹,送我高陽一酒徒。」

 

    裘文達嗜丁香酒

江右出丁香酒,甚清冽,裘文達公曰修嗜之,曾致之京邸。一日,程文恭公退朝訪文達,文達出酒飲之,信口云:「衝寒來飲丁香酒。」文恭應聲云:「懷遠還思丙穴魚。」因相與大笑,乃復飲至亭午而散。

 

    陳句山盡數十觴

錢塘陳句山太僕兆崙嗜酒,飲次遇知己,累盡數十觴,未嘗沈頓,而談鋒彌健。

 

    吳秋漁喜觀人飲

錢塘吳秋漁太守昇,乾隆時人。素不嗜酒,而喜觀人酣飲。嘗撰《酒志》二十八卷,為目十有二,曰原始、辨性、述義、備法、詳品、稽典、列事、紀言、考器、徵令、錄鄉、識錄,徵引書籍多至千餘卷。

 

    滕瑞子嗜酒

滕瑞子,名永祥。家貧,嗜酒,然不能多飲。與自號鈍齋子者善,兩人數過從會飲,相對悲歌,輒以箸擊案,箸折,乃歎曰:「惟我知子。」則應曰:「然。」夜闌燭炧,童子、主鑪者率逃去。然兩人酒酣以往,輒不舉杯,惟流連為笑樂。

 

    沈菘町以酒代飯

沈景良,號菘町,仁和人。初嗜茶,不解飲。年將四十,漸事杯杓。晚年乃以酒代飯,卒以此致疾死。

 

    楊吟雲勸酒

海寧楊吟雲大令詠好飲,嘗作《勸酒歌》以寄友人.歌云: 「我笑棄繻生,倀倀何處走?我哀長沙客,悒悒惟速朽.縱博成都負弩歸,蕭間何似臨邛缶?身後名,即時酒,此中得失君知否?世事紛紛等奕棋,獨對一 開笑口.春過三月定須殘,人到六十已云壽.屏除一切障,仗此掃愁帚.隨意答韶華,勿放持杯手.天子三呼而不聞,丞相一怒夫何有.孰云傷我生,糟肉乃更久.孰云廢我時,壺中具卯酒.莫謂囊無錢,金貂暫向黃公叩.莫謂座無賓,舊侶寧落高陽後.好花寂寂笑醒人,大地茫茫臥醉叟.處褌蟣蝨任佗馳,帯角蝸牛徒自吼.泛水取碧筒,登山擕紅友.但得樽中長不空,那期肘上大如斗.歸來記取撃君背,俗物忍斷真可醜.」

 

    許竹溪浮數大白

錢塘許竹溪廣文聿與魏柳洲、夏身山、吳太初、余秋室、金竹坡、范鑑湖交契,聯社分題,殆無虛日。一日,鑑湖叢碧軒藤花盛開,招同人飲花下。宵分月上,眾皆泥醉,竹溪與柳洲、身山、竹坡各浮數大白,酕醄出門,月下行吟,互答。柳洲失足墮地,竹溪掖之,未起,亦墮地,身山輩拊掌大笑。笑聲中復有墮地者,則身山也,眾復大笑。

 

    黃仲則對酒而歌

《對酒歌》,黃仲則所作也。其一云:「倉倉皇皇,壯士泣路旁。欲上太行兮冰折轂,乃浮滄溟兮,水浩浩其無梁。 【 一解】 有何神之君,鞚彼飛練,縹旌流雲兮閃騎電。明明在前,倏乃無見。 【 二解】 朝吁暮咍,邪氣內陷,肝腸四摧。匪有此七尺而誰之哀。 【 三解】 青天為車,日月為輪。載我百年,輾轉苦辛。我欲摧之,為朝餐之薪。 【 四解】 」其二云:「糾兮結兮,有氣如霓。知不可久留兮,吐吐苦饑。 【 一解】 誰謂殤子夭,彭咸為壽?驅車出郭門,狐九尾,蛇兩首,啖人骨如飴。古人云,死欲速朽。 【 二解】 渺慮八埏,靈光四來,我乃逐於物而顏灰。 【 三解】 堯舜在上,許由洗耳。鳳凰不祥,羽毛禍體。 【 四解】 乃云少原之野,閬風之邱,有畮蒹為圃兮,壘玉為樓。不見夫西王母之戴勝穴處兮,夫何有異樂之可求? 【 五解】 」

 

    江桐敂好獨酌

乾隆時,仁和江桐敂通守清好飲,且好獨酌。一日,酒後為詩四章。其一云:「頃來愛獨酌,頗得酒中趣。既無酬酢勞,亦無諧謔迕。形骸且自外,肴核豈必具。得酒欣滿斟,小醉宜淺注。近時飲酒人,飲亦循世故.天趣苟不存,焉得安余素.因茲謝朋好,沈冥未為誤.」其二云:「油然方酣適,偶念古人書.全章或遺忘,數語記有餘.在口自咀誦,愜理心獨娛.庭前海石榴,舒丹耀吾廬.其下有萱草,抽花媚階除.一觴且獨進,慨此芳歲徂.四十而無聞,不飲將焉如?」其三云:「毀譽本無端,閉門省愆尤.窮達自我命,通塞皆有由.但見得者樂,不見失者憂.得失兩不化,身滅願未酬.有願必酬之,造物窮其謀.解此頗自得.泛泛如閒鷗.無酒苦寂寞,有酒不暇愁.將來百無慮,吾當營糟邱.」其四云:「何以觀造化,我身來去是.既來孰不去,萬物同茲理.榮枯隨所值,妄念生憂喜.結則為屯雲,散則為覆水.千秋萬代人,殊塗而同軌.吾將埋吾輪,沈醉臥不起.」其五云:「人生如一舟,大小各殊量.置舟風水中,夷險各殊向.順風與下水,快處乃多妨.得勢矜喧闐,失勢任飄蕩.一生負重載,終老成空舫.未知收帆時,前途保無恙.」其六云:「窕貧苦無書,有書苦不熟.中年多遺忘.掩卷如未讀.一心營百慮,螟(虫貣)食嘉穀.亦知求放心,中斷煩屢續.獨於飲酒時,恬然見來復.」

 

    吳穀人沃人以巨觥

吳穀人祭酒錫麒洪量無偶,方為諸生時,居杭州山兒巷,僅獻歲,列酒甕無算,招朋痛飲。竟晝夜而酒未罄,乃舁至門外,人過其門,以巨觥沃之。能飲者去而復來,不能者至委頓乞免。

 

    舒鐵雲勸酒

《勸酒歌》,舒鐵雲贈吾漁璜農部祖望,和宋左彝助教大樽而作也。詩云:「飢寒在身前,功名在身後。悠悠行路難,不如飲醇酒。磊落執戟郎,支離灌園叟。空餘書一瓻,未乞湖三畝。欲證須菩提,嚼蠟關其口。將封狼居胥,投筆掣其肘。夜月啼青鵑,浮雲幻蒼狗。飄然擲一官,拔劍出門走。峨峨黃金臺,酒債尋常有。道逢宋如意,舊是荊卿友。脫裘黃公壚,荷鍤青山藪。醒笑東阿王,醉叱北平守。羽聲寒蕭蕭,東瑟間西缶。風塵起十丈,雲夢吞八九。美人顏如花,羅裳響瓊玖。的的開朱脣,纖纖出素手。蒲桃夜光杯,殷勤為君壽。上言神仙難,下言富貴朽。不飲君何為,君意豈否否。我本燕趙士,爛醉狂歌久。題詩入醋甕,著書覆醬瓿。何當封酒泉,作杯大於臼。細積買春錢,高擁掃愁帚。不嫌丞相瞋,時向車茵嘔。願為先生歡,請取唾壺叩,劉伶據其左,李白坐以右。三客將奈何,二豪竟誰某?憶昔春明門,識君意良厚。君雁正南飛,余馬亦東首。江南寄梅花,江北析楊柳。萍合本無根,瓜分寧有偶。錄別感窮通,擊節忘好醜。相從和而歌,一字沽一斗。

 

    李許齋飲百益酒

嘉慶朝,李許齋太守飲百益酒而甘之,乃作詩,題有「仙醴回春」四字。倪又鋤太守和詩,乃以四字冠首,詩云:「仙草攜來碧玉峯,製成佳釀配重重。壺中一點人間酌,延得九天春意濃。」「醴泉何事競誇奇,恃有瓊觴飲便宜。漫說延年無妙術,到微醺處益方知。」「回轉生機一琖陳,沈疴頓減速如神。壚頭多少停車問,妙處醫人不醉人。」「春和迅疾轉蓬壺,太守題來大筆濡。我亦垂涎思解渴,杖頭卻笑乏青蚨。」

於是方升卿大令亦繼之以作,詩云:「曾聞萸酒製奇珍,況復經營配藥勻。漉到甘時綿歲月,酌來醺處倍精神。一壺春醞長生草,百載年延不老身。椽筆題成賢太守,仙漿玉醴總難倫。」

 

    倪潛齋買醉鑪頭

嘉慶時,海寧有倪潛齋者,名心田,性放曠,好韻語,日與陳霞莊買醉爐頭,白眼玩世。有時晨炊烟斷,飢腸轆轆,手一編,自若也。嘗為《飲酒》詩四律,詩云:「漫將荷鍤笑劉伶,天上誰知有酒星。似我可同彭澤醉,勸渠莫學左徒醒。平生真覺糟邱樂,此話休教惡客聽。好語門前乞文者,肯攜琴酒眼常青。」「胸襟畢竟酒徒真,潦倒粗疏任客瞋。未療飢腸先療渴,祇愁瓶罄不愁貧。飲中豈有成仙者,藉此原多失意人。時復中之聊爾爾,亡憂君術固通神。」「擊筑吹箎雜狗屠,婦人醇酒笑豪粗。物能作病將安用,事到難平不可無。君亦未知其趣耳,我惟行樂在玆乎。祇因塊壘胸中滿,拍案狂歌倒一壺。」「達士奚須身後名,拍浮自足了平生。壯懷勃塞消無術,愁陣堅牢賴有兵。止酒王琨真鄙嗇,傾家次道最多情。醉鄉亦是人間世,正好陶陶樂太平。」

 

    郝青門勸酒

郝蓮,號飯山,嘉慶朝之錢塘人。嗜飲工詩,有《說餅齋吟草》。其《勸酒歌》云:「東風勸酒生綠波,為君倒提金叵羅。天邊明月不常好,世上浮雲事日多,勸君且飲吾作歌。君不見腰間纍纍印如斗,朝乘華軒暮廣柳?又不見多牛翁,子孫不肖田園空?黃金不能買老壽,況當明月如清晝,眼底休隨螻蟻忙,日中空有麒麟鬬。」

 

    高畫岑呼酒痛飲

嘉、道間,仁和有高林字畫岑者。諸生也,家塘棲,通脫無威儀。與趙寬夫同學。寬夫性方嚴,無敢以言戲之者。畫岑故謬說經旨以激之使怒,寬夫斷斷爭,則大笑以謾侮之。家徒四壁,惟嗜飲酒。飲必醉,醉則臥市溝中。人屬以詩歌文章,信口而成,率妙麗有逸趣。一日,入城應試,聞其友疾亟,走歸,已殮,大哭,投水中。妻遽闔戶縊。鄰人兩救之,得俱活。畫岑更大笑,呼酒痛飲,人不測其所為也。已而病酒,竟死。

 

    梁晉竹品酒

嘉慶癸酉,錢塘梁晉竹孝廉紹壬在杭,偶憩於西湖之雲林寺。次日,獨游弢光,遇老僧致虛,以其善氣迎人,與之談,頗相得。坐久,梁欲下山,僧曰:「居士飢否?蔬酌可乎?」梁方謙謝,僧已指揮徒眾,立具伊蒲饌。泥甕新開,酒香滿室,蓋預知梁之好飲也。一杯入口,甘芳浚洌,凡酒之病無不蠲,而酒之美無弗備。詢之,曰:「此本山泉所釀也,陳五年矣。」僧蓋略知釀法,而又喜談米汁禪。此蓋自奉之外,藏以待客者。於是觥斝對酌,薄暮始散。又乞得一壺,攜至山下,及夕小酌。次日,僧又贈一瓻,歸而飲於家,糜不贊歎欲絕。

梁嘗曰:「是為生平所嘗第一次好酒,此外不得不推山西之汾酒、潞酒矣。然稟性剛烈,弱者恧焉,故南人弗尚也。於是不得不推紹興之女兒酒。女兒酒者,鄉人於女子初生之年,便釀此酒,出嫁時始開之。各家祕藏,不以出售,其花罎大酒,悉是贋本。其後人家蕭索,釀此者亦寥寥,能得其以真東浦水作骨而三四年陳者,已是無等等咒矣。道光甲申,歸自京師,汪小米拉飲庚申酒。庚申酒者,小米之叔號眷西者所家藏者也。眷西尊人舊貯二十罎,歿後,其家亦胥忘之。眷西又汴游十餘載,遂無人問鼎。而藏酒室又極邃密,終日扃牡,更無人知而窺之者。以故二十年來,丸泥如故。眷西歸,始發之,所存止及罎之半,正袁子才所謂『罎高三尺酒一尺,去盡酒魂存酒魄』者是也。色香俱美,味則淡如。因以好新酒四分攙之,則芳香透腦,膠餳琖底,其穠厚有過於弢光酒,而微苦不洌,是其小病。此生平所嘗第二次好酒也。僕逢麴流涎,所至不肯輕過。聞之人云:『不喫奔牛酒,枉在江湖走。』余過其地,沽而試焉。嗚呼!天下有如此名過其實、庸惡陋劣之名士乎?論其品格,亦止如蘇州之福貞,惠泉之三白,宜興之紅友,揚州之木瓜,鎮江之苦露,邵寶之百花,苕溪之下若。而其甜膩,則又過之,此真醉鄉之魔道也。其中矯矯獨出者,則有松江之三白,色微黃,極清,香沁肌骨,惟稍烈耳。某年游蕭山,梧里主人周鎮祁極款洽,作平原十日之留。一日,出一種酒,曰梨花春,俗名酒做酒曰梨花,蓋三套矣。飲一杯,主人即將杯奪去。主人量甚巨,亦止飲二小杯。是日,余竟沈醉一日。因思古人所謂千日九醞者,亦即此類。特其一年三年之醉,則未免神奇其說耳。余居廣東始興一年有餘,彼處有所謂冬酒者,味雖薄而不甚甜,故尚可入口。中秋以後方有,來年二三月便不可得。詢之土人,曰:『此煮酒也。今日入甕,第三日即可飲,半月壞矣。』一日,有曾某邀余山中小酌,舉杯相勸。視之,淺綠色,飲之,清而極鮮,淡而彌旨,香味之妙,其來皆有遠致。詫以為得未曾有,急詢何酒,曰:『冬酒也。』問那得如許佳,曰:『陳六年矣。』余又叩以鄉人不能久藏之言,曰:『鄉人貪飲而惜費,夫安得有佳者!此酒始釀,須墨江某山前一里內之水,不可雜以他流,再選名麴佳糱,合而成之,何患其不能陳耶。余家釀此五十餘年,他族省嗇,不肯效之。』此余生平所嘗第三次好酒也。余三十年來沈湎於酒,臟腑之地,受病已深,近日損之又損以至於無,而結習所存,不能忘也,因歷憶生平飲境而一紀之。」

 

    張雲騫以買米錢買醉

張雲騫刺史年少豪邁,不問家人生產作業。好飲酒,一石亦不醉,然時有斷炊之患。一日,其妻拔釵,質錢三百文,將以買米,置於几。張見之,即以質券裹錢,持之出,買醉於酒家矣。夜半,酩酊歸,錢罄而券亦失,不可蹤跡矣。

 

    屠修伯寒夜獨飲

道光某歲春,杭人陳季竹與程拜五同讀書於西湖靈隱之白衲庵,屠修伯鹺尹秉亦詣焉。與拜五初未相識,居既久,因得與之寄情觴詠,放浪乎龍泓、鷲峯之間。季竹故不善飲,而性好人飲。拜五飲甚豪,而為人樸厚有真趣,至醉不亂,始識其為酒人也。修五未入山之前數日,有李蔭人者,亦以遊山至庵,與拜五痛飲而去。及夕,修伯歸,寒夜獨飲,乃作詩以懷之。

 

    陳鐵橋攜酒大醉

錢塘陳鐵橋詹事憲曾好劇飲,醉則於生計事無所省錄,故時致匱乏。梅伯言曾亮,其同年也,嘗為飯會,無酒人闌入。鐵橋曰:「幸入我會以止酒。」比入,則先自攜酒,大醉而歸。

 

    金右泉嗜酒

金淇,字右泉,道光時之錢塘諸生也。中年後貧甚,惟破屋數椽,書數千卷,梅花一樹,坐對而已。性嗜酒,嘗自武林門至豐儲倉基,醉誦《離騷》,行人以為顛。

 

    許幼蘭頌酒

海寧許幼蘭司馬光濟耽詩頌酒,授讀里中,垂五十年,有祖孫父子同出門下者。脩羊所入,日向爐頭博醉。醉則狂走山水間,以賦詩寫畫自樂。

 

    妓以金盞飲盛心壺

布衣盛心壺性倜宕,工詩善書。有某名妓慕其名,以秋柳畫扇索題。題二句云:「腰瘦那堪迎送苦,眼枯都為別離多。」妓大歎賞,願以終身許之。是夕,留髠暢飲,杯盞皆金製。酒酣眼熱,以一盞置於懷。妓覺之,太息良久,為之惋惜者再三,終身之願乃寢。

 

    蔣芸軒嗜酒

道、咸間,富陽蔣芸軒茂才琴山性豪邁,嗜酒。一日,大醉而為歌曰:「彭澤我為師,供奉我為友。得魚且忘筌,一杯時在手。天空地闊何悠悠,人生百年三萬六千餘春秋。華屋兮山邱,妻孥兮馬牛。馬牛奔走朝復暮,秋月春花等閒度。身家念重性命輕,草亡木卒驚朝露。朝露唏,試回首,不如意事常八九。人生行樂須及時,何如尊前一杯酒。君不見屈靈均,世濁懷獨清,世醉懷獨醒。屈願獨醒,我願長醉,醉來嘗擁花月睡。醉時歡樂醒時愁,何必矯矯與世相怨懟。世事顛倒如轉蓬,庸耳俗目豈有真,是非在其中。天無私覆,地無私載,達人如命,何論窮通。窮兮通兮樂陶然,開尊把酒問青天。不知莽莽天地,始於何代,終於何年?我欲乘槎日月邊,日月遠望遮雲烟。我欲垂釣廣漠淵,淵深魚伏難鉤連。今朝有人射獵北山前,驅鷹逐犬招我隨執鞭。為我謝曰,我今倦矣醉欲眠。」

 

    洪大全嗜酒

粵寇洪大全之父母早世,家鉅富,少聰穎,讀書過目成誦。稍長,即工詩詞。性豪邁,嗜酒,樂與販夫、走卒、流丐、小偷飲。酒罷,輒助以貲。座有貴客,則謾罵之。

其里人張紳,曾任湖南衡永郴桂道,以年老告歸。值八旬稱壽,設盛筵,洪贈物為賀,值百金。洪赴宴,乃挈其夙與同飲之人往,則皆短褐敝裩,見踵露肘者。及門,閽納洪,而摽諸人於門外。洪厲聲叱之,挾以俱入。登堂一揖,即指同飲諸人曰:「此皆我之至友也。承主人招飲,不敢違命。然非得若輩同飲,不足盡歡。恐負主人盛意,故與之俱來。」言畢,即與諸人同入席,暢飲歡呼,聲震屋宇。時賓客滿堂,咸衣冠濟楚,見洪而大詫之。既盡醉,皆踉蹌而出。及金田事起,洪悉以家財助軍食。至桂林,被擒,誅於京師。

 

    夏薪卿自放於酒

錢塘夏薪卿通守曾傳筮仕吳門,以方心淡面,弗諧俗好,益頹然自放於酒。偶還里門,入鐵花吟社。未幾,歿於吳中。生平善飲。吳與金彥翹亦大戶,多蓄酒器,有犀角鼎,極精妙。嘗會飲,薪卿已醉,彥翹謂之曰:「能再盡三鼎,即以鼎贈君。」遂引滿者三,懷之以歸,因自號醉犀生。

 

    薛慰農與酒人拇戰

同治丙寅,譚復堂以全椒薛慰農觀察時雨將去杭州,與同人觴之於湖舫,風日清佳,吟嘯甚適。至孤山放鶴亭,有酒人張坐,薛不通名氏,徑與拇戰,同人繼之,脫略形骸,想見晉、宋間人風致,亦僅爾爾。

 

    劉武慎好汾酒

劉武慎公長佑在官勤恁,治事接賓客,未嘗有倦容。而好飲,且必汾酒。嘗獨酌,一飲可盡十餘斤。左手執杯,右手執筆,判公牘,無或訛。或與客會飲,雖不拇戰,而殷勤勸盞。讌畢客退,仍揖讓如儀也。

 

    吳南屏嗜酒

吳南屏廣文敏樹嗜酒。嘗客江寧,夜半,忽思飲,以有藏醞在,不必求之市也。命僕啟甕,則甕泥堅,猝不可啟,而渴甚,叱僕走,自以杖擊甕。甕破,滿地皆酒矣,乃伏地飲之。

南屏性不耐俗,座有山僧、田父,輒顧而樂之。與顯者共杯杓,恒鬱鬱,幾坐立不安矣。然其投契如曾文正及劉霞仙中丞者,與之把酒情話,亦未嘗不歡。

 

    金粟香陸武園飲猿酒

粵西平樂等府山中多猿,善採百花釀酒。樵子入山,得其巢穴者,其酒多至數百石。飲之,香美異常,名曰猿酒。灕江兩岸間猿尤多,粵寇時,沿江礮火震驚,猿遷越深山邃谷間,罕有至江岸者。江陰金粟香、平湖陸武園皆嘗飲之。粟香有句云:「巖暖猨搜花釀酒,林深貍攫果為糧。」武園亦有句云:「猨入深山為避亂,桃源何地屬秦人?」

 

    姚春蘧雄於酒

浙人姚春蘧,名慶恩,張勤果公妹壻也。以諸生官河南知府,旋從勤果於塞上。雄於酒,量可一石。有贈妓句云:「江東無我誰能酒,香國除卿不算花。」

 

    洪文卿醉而踽踽行

光緒中,蘇州洪文卿學士鈞既以狀元通籍,乞假歸,微服作狹邪遊。夜闌,飲醉,返家踽踽行。路遇巡邏者,詰其何故中宵躑躅。洪怒,掌其頰。巡邏者出繩,縛之去。洪倒臥地甲家,黎明始醒,大駭而呼。地甲識為洪,叩頭請罪,洪無言出。

 

    張文襄戒酒

張文襄少時,耽麴蘖,醉後好為狂言,聞者卻走。醉甚,則和衣而臥,笠屐之屬,往往發見於枕隅。某年,其族兄文達公之萬以第一人及第,文襄大恚,慨然曰:「時不我待矣。」自此遂戒酒不飲。

 

    方漁村以酒壺為友

方漁村孑身獨處,生平未嘗近女色。所居茅屋三椽,不蔽風雨,吟詠其中,怡然自得。性嗜飲,得錢,輒沽酒。遇途人,即拉與共醉,不問誰何也。又喜拇戰,或以不能辭,必強嬲之。固辭,則怒,人畏其怒,相率遠避。見無人與共,即以酒壺為友,而與之猜拳行令,人遂謂之方癡子。年八十餘,無疾而終,姻戚經紀其喪。

 

    林希村結酒社

侯官林希村大令晸家居時,與林怡庵、林枳懷、葉與恪、梁開萬諸人結酒社。日高睡起,即登酒樓,終日痛飲。醉則歌呼笑罵,必夜深乃扶醉而歸。歸則寢,明日又往矣。希村為勿村中丞之仲子,怡庵為鄭蘇庵方伯之舅氏,皆能不事事而沈飲,殆晉七賢、八達之流也。

 

    王步光飲後寡言

王步光,名琮興,常寧人,豪於飲。飲後,輒慎訥寡言。

 

    弟勸兄節飲

南樂西鄉某村,距元村集至近。有嗜酒者,十日中常四至集,以集日一三六八為期也。每至必醉,醉仍攜一瓶歸,以為餘日之需。其弟力農,日勤作苦,涓滴不入口。一日,兄醉歸,踉蹌欲傾跌。弟曰:「少飲數杯可也,何苦醉乃爾!」兄曰:「嫌吾飲酒費錢耶?吾自有酒祿耳。吾非不令爾飲,奈爾不能何!」弟曰:「兄自費錢可矣,吾不忍再費也,何不能飲之有!」兄置瓶院中甎臺上,曰:「試看爾飲。爾果能飲,則不飲誠為家計,吾之飲乃荒唐矣,自此當戒酒。」弟曰:「吾方將汲水去,何暇坐飲。」乃取一大碗,傾酒斤許,冷飲之,一吸而盡,擔桶去。汲回,則又傾一碗,飲如前,復出汲。再回,又傾一碗,飲如前而罄矣,曰:「此何難。」出汲如故。兄愕然曰:「吾誣矣,吾誣矣。」由是亦涓滴不入口。弟曰:「飲不至醉,何妨飲。強斷之,亦何苦。」兄曰:「吾見酒,便思爾。思及爾,則不能再飲矣。」

 

    李文忠飲世界第一古酒

李文忠公負中外重名。西人稱之曰東方俾士麥。晚年歷聘各國,使節所蒞,人摩肩,車擊轂,雖販夫牧豎,莫不輟業聚觀,爭以一見顏色為快。任北洋大臣最久。嘗有德國海軍大臣,至津投謁,語文忠曰:「某所乘軍艦,於世界海軍中稱巨擘。中堂,手刱貴國海軍者也。某請糞除敝艦,敬迓使節,倘亦中堂所樂觀乎?」文忠喜諾,訂期而別。至日,颶風驟作,巨雨如注。德艦寄碇處,距大沽口二十餘里。文忠既至大沽,舶為颶風所阻,不獲駛傍德艦,乃以無線電達德帥。德帥覆電云:「已遣舢板奉迓,但中堂高位耆年,不畏涉險否?」幕府諸人有尼其行者。文忠不欲示外人以餒,偕繙譯一人,毅然登舟。舟以水兵八人擊槳,一人執舵,雖巨浪山湧,而舢板出入風濤,疾於飛隼。俄頃,已抵德艦。艦中鳴礮如雷,軍樂驟作,德帥握手致敬曰:「中堂信人哉!以中堂耆英重鎮,而冒險精神邁越青年,尤為欽佩。」文忠遜謝。坐既定,德帥執缾酒親注於杯,為文忠晉頌辭畢,曰:「中堂冒涉風濤,惠臨敝艦,鄙人絳灌無文,不足以娛樂嘉賓。」乃以餘酒寘文忠前曰:「不腆敝產,敬效野人獻曝之忱,祝中堂歸途餘福。」文忠雖起謝,頗異德帥以殘酒相餉。歸署,譯其文,始知此酒釀於西歷十五世紀,已閱四百餘歲,值英金二百鎊,約我國銀幣二千餘圓,為世界第一古酒,宜德帥以之作縞紵也。

 

    吳趼人縱酒自放

南海吳趼人,年四十,浪跡燕、齊。既鬱鬱不得志,迺縱酒自放。每獨酌大醉,則引吭高誦《史記‧游俠傳》,鄰舍婦孺恒竊窺而笑之。卒以沉湎致肺疾。返滬三年,日從事於學務,心力交瘁,病益劇,而縱飲如故也。一日,遨游市上,途遇其友某,遽語之曰:「吾殆將死乎?吾向飲汾酒,醰醰有味。今晨飲,頓覺棘喉刺舌,何也?吾祿其不永矣。」某慰藉之。掉臂不顧,徑回舍。趺坐榻上,微吟陶靖節詩「浮沉大化中,不戀亦不懼」二句。聲未終而目瞑矣。

 

    陳石遺飲酒

光緒丙申,陳石遺戲作《飲酒和陶》詩十章。其一云:「使我身後名,不如一杯酒。況能飲酒者,身後名多有。劉伶頌一篇,阮籍詩幾首。李白與杜甫,嘖嘖滿人口。試問客何能?頗能杯在手。」其二云:「憶昔里中遊,陳王日周旋。橋東有酒樓,酒債動萬錢。當時不云樂,局促憎鄉關。一朝星雲散,各各隔山川。僅免寒與飢,塊然年復年。」其三云:「少小抱奢願,廣廈與大裘。不貴坐客滿,所貴皆名流。蹉跎遂至今,栖栖猶道周。不見今稷契,飢溺非己憂。」其四云:「故人憐我貧,勸我聊絃歌。不為三徑謀,奈此十口何?曰諾吾將仕,躊躇又蹉跎。吾美不如朝,吾佞不如鮀。果如朝與鮀,不仕寧轗軻。」其五云:「昌黎稱大儒,道德亦彌縫。賞識徧寒畯,大名日隆隆。賈島棄浮屠,孟郊為雲龍。攫金任劉叉,家祭助盧仝。高軒過李賀,贈言及張童。唐衢侯喜輩,遽數不能終。豈獨皇甫李,奇正師宗工。所以張文昌,哭祭悲無窮。」其六云:「無事日苦長,有事日苦短。造物如人意,千變猶恐緩。何如逢酒人,相對但引滿。日長醉亦休,事大未挂眼。」其七云:「阮籍號達人,胸中有磊塊。有如趙州土,濁酒日與酹。生逢混濁世,俯仰天地隘。非與身命讐,黽勉對時輩。母喪一嘔血,胸鬲稍以快。」其八云:「昔時所與游,纍纍皆黃土。去年故園去,鄰笛極悽苦。當其一息存,名利銳進取。可憐蓋棺後,寂寂與終古。九泉寧有知。酒到亦何補。」其九云:「文章勞我神,酒脯以祭禱。相如家四壁,悒悒文君惱。作賦得黃金,取酒召傭保。海濱有一士,抱膝見懷抱。豈無賣文錢,提壺足傾倒。誰與同襟期,樗散若鄭老。」其十云:「旬月困塵事,清坐值茲晨。借問何時歟?門前柳色新。呼兒移柳樹,趁此雨如塵。雖無佳客來,且沽梨花春。」

石遺好飲,嘗以佳釀不易得.乃作《放言向茹真乞酒》 其詩云:「公館歸休沐,村路穿河柳.我名同犀首,無事合飲酒.村沽非不廉,水淡不可口.因思君床下,對坐兩瓿(婁瓦).君面不肯赤,此酒為誰守?巧偷與豪奪,人世幾妙手.海物朝十瓶,葡萄暮百斗.寧須殺賊奴,金印乃繫肘.長者久不來,牆頭散鄰叟.呼兒送此詩,或者歲在酉.」

石遺既得酒,再得一絕句云:「柴門佇立不教關,乞酒家兒遠遠還。籬落幾根鴉舅樹,行看秋色遜酡顏。」

 

    吸煙

煙草,初來自呂宋國,名淡巴菰,明季始入內地,又名金絲薰,或曰相思草。辛溫有毒,治風寒痺濕、滯氣停積、山嵐瘴霧。其氣入口,不循常度,頃刻而周一身,令人通體俱快。《續本草》云:「醒能使醉,醉能使醒。飢能使飽,飽能使飢。人以代酒代茶,終身不厭,與檳榔同功。然火氣薰灼,耗血損年,人每不覺。」第一數閩產,浦城最著。康熙時,彼土之酷嗜者,連吸不過一二筒,筒不過三四呼吸。或先含涼水,口然後吸之,云可解毒。

吳江陸朗夫中丞燿嘗論吸煙之宜忌,曰:「煙有宜者八事,睡起也,飯後也,對客也,作文也,觀書欲倦也,待好友不至也,胸有煩悶也,案無酒肴也。忌者七事,聽琴也,飼鶴也,對幽蘭也,看梅花也,祭祀也,朝會也,與美人昵枕也。宜節者亦七事,馬上也,被中也,事忙也,囊慳也,踏落葉也,坐蘆篷船也,近故紙堆也。可憎者五事,吐痰也,呼吸有聲也,主人吝惜也,惡客貪饕也,取火而火久不至也。」

 

    吸水煙

水煙有皮絲、凈絲、青條之別。皮絲產福建,凈絲產廣東,青條產陝西。吸煙之具,截銅為壺,長其嘴,虛其腹,鑿孔如井,插小管中,使之隔煙,若古錢樣,中盛以水,燃火而吸之。吸時水作聲,汨汨然,以殺火氣。吸者以上中社會之人為多,非若旱煙之人人皆吸也。光緒中葉,都會商埠盛行雪茄煙與捲煙,遂鮮有吸水煙者矣。

 

    吸水煙用紙煤

吸水煙者必捲紙引火,使之灼煙,俗謂之紙煤,一曰煤頭,又曰紙吹。程子大嘗與姚壽慈聯句為詞以詠之,調寄《一萼紅》詞云:「捻春纖,爇芳心半點,紅得到儂邊。 【 子大】 藕臂初擡,蘭魂乍瞥,茜絲低裊微烟。 【 壽慈】 記擘向阿娘雙手,凭玉案搓作並頭圓。 【 子大】 拈傍櫻脣,噓從檀口,兩意相憐。 【 壽慈】 走近碧紗櫥裏,有銀荷未上,還倩伊然。 【 子大】 捲欲同蕉,化還如粉,未須分裂蠻箋。 【 壽慈】 笑郎心較渠還熱,裹相思一寸一纏綿。 【 子大】 卻怕尖風損燄,背過簾前。 【 壽慈】 易實甫、叔由亦聯句和之云:「一痕纖,費春尖幾個,捲向鏡臺邊。 【 實甫】 釧響偎燈,衫紋疊袖,和玉先種秋烟。 【 叔由】 算終是成灰化粉,又底用搓到十分圓。 【 實甫】 束比蔥多,裹同蕉小,身世堪憐。 【 叔由】 曾惹卿卿膽嚇,記檀郎狡獪,口內能然 【 實甫】 一寸相思,幾重心事,誰耐焚著吟箋。 【 叔由】 看銷盡殘紅半霎,化香霧雙縷細如綿。 【 實甫】 最是蘭魂易冷,偏在花前。 【 叔由】 」第二筆,曲其兩端者為第三筆,離神得似,極見慧心。

 

    舒鐵雲吸水煙

舒鐵雲喜吸水煙,有《蘭州水煙》篇云:「蘭州水煙天下無,五泉所產尤絕殊。居民業此利三倍,耕煙絕勝耕田夫。有時官禁不能止,賈舶捆載行江湖。鹽官酒胡各有稅,此獨無吏來摧租。南人食煙別其品,風味乃出淡巴菰。邇來兼得供賓客,千錢爭買青銅壺。貯以清水及扶寸,有聲隱隱相吸呼。不知嗜者作何味,酸鹹之外雲模糊。吁嗟世人溺所好,寧食無肉此不疏。青霞一口吐深夜,那知屋底炊煙孤。且勿呼龍耕瑤草,轉緣南畝勤春鋤。」

 

    黃菊人吸水煙

道光時,錢塘黃菊人大令亦好吸水煙,詠以詩云:「蜀青滇白出鎔時,也比湘筠截幾枝。三字相需金水火,一窗留伴酒茶詩。垂來象鼻彎真肖,篆作龍紋潤可知。晨夕簾攏借消遣,鑪煙攙破碧絲絲。時勤拂拭發精華,冰雪玲瓏製器誇。趨好未除炎氣息,癖耽愛結冷煙霞。紙和蕉捲頻頻引,香作蘭燒屑屑加。攜向春風對紅碧,年來消受霧中花。檉几無塵位置平,文囊鈿合配逾精。氤氳常覺彌壺谷,灌注何愁沒管城。入手略如燃井法,迴腸中有轉珠聲。朝來換取泉清冽,催得蓮花舌底生。高齋留客試周遭,補漏猶煩冶匠勞。犀點圓靈通暗穴,鯨分呿吸走輕濤。流芬氣帶微辛好,畫字形鉤曲乙高。那得有人親炙奉,可兒覓個鄭櫻桃。濃澹相思小草憑,蘭州嘉種近時稱。宛填錢孔疑無底,密積膏腴轉不澄。個個心熏銅臭味,番番性變水淄澠。深防損肺同椒麝,一例刪除得未能。」

 

    吸旱煙

旱煙裝於斗,以竹木所製之管吸之。其種類甚多,約言之,有元奇、呈奇、紫玉秋等。杭州宓大昌所售者,吸時香透鼻觀,為最有名。

康熙時,士大夫無不嗜吸旱煙,乃至婦人孺子,亦皆手執一管,酒食可闕也,而煙決不可闕。賓主酬酢,先以此為敬。光緒以前,北方婦女吸者尤多,且有步行於市,而口啣煙管者。

尤西堂有《詠美人吸旱煙》之詩六截句,頗極形容之致。詩云:「起捲珠簾怯曉寒,侍兒吹火鏡臺前。朝雲暮雨尋常事,又化巫山一段煙。」「烏絲金纓賽香荃,細口櫻桃紅欲然。生小妝樓誰教得,前身合是步非煙。」「翦結同心花可憐,玉脣含吐亦嫣然。分明樓上吹簫女,彩鳳聲中引紫煙。」「天生小草醉嬋娟,低暈春山髻半偏。還債檀郎輕約住,祇愁紫玉去如煙。」「斗帳薰篝薄雪天,泥郎同醉伴郎眠。殷勤寄信天台女,莫種桃花只種煙。」「彤管題殘銀管然,香奩破碎薛濤箋。更教婢學夫人慣,伏侍雲鬟有裊煙。」

 

    陳文江吸旱煙

仁和陳瀾,字文江,好吸旱煙之曰金絲薰者。乾隆末,嘗為詩以詠之曰:「霏霏湘竹管,呼吸起雲濤。嗜不因飢渴,清能散鬱陶。含香勝雞舌,取醉敵醇醪。千縷千絲細,非同澗沚毛。」

 

    紀文達嗜旱煙

河間紀文達公昀嗜旱煙,斗最大,能容煙葉一兩許。煙草之中,有黃煙者,產於閩,文達亦嗜之。其味香而韻,惟不易燃,呼吸稍緩即息。諺以「紅」「鬆」「通」三字為吸煙訣。嘉慶以前,有所謂大號、抖絲、抖絨者,每斤價一二百文,繼有頂高、上高、超高之別,後又易為頭印、二印、三印、四印,最貴之價,每斤至錢一千六百文。

文達有戚王某,喜吸蘭花煙。蘭花煙者,入珠蘭花於中,吸時甚香。然王之煙斗甚小。一日,訪文達,自詡煙量之宏,文達笑而語之曰:「吾之斗與君之斗奚若?」乃以一小時賽吸,於是文達吸七斗,王亦僅得九斗也。

 

    彭剛直吸旱煙

彭剛直公玉麐喜吸旱煙而痛惡鴉片煙,部下有犯此者,立死。有一親信奴頗好之,懼死,遂潛於剛直所吸旱煙中,雜以鴉片煙膏,後遂成癮,煙非此奴所置不合意。後覺之,欲殺奴,奴求救於人,始釋。

 

    張文襄嗜旱煙

張文襄素嗜旱煙,其煙管粗而且巨。每見客,一僕侍於旁,為之裝煙,隨吸隨裝,煙雲噴薄,滿室氤氳,而文襄之談興因以愈暢。

 

    吸鴉片

鴉片,藥名,即罌粟,其名稱至多,而曰阿片,曰阿扁,曰阿芙蓉,曰芙蓉,曰蒼玉粟,曰藕賓,日烏香,曰烏煙,曰藥煙,曰亞榮,曰合甫融,曰洋藥膏,曰洋藥土,曰膏土,曰公班煙,曰公煙,曰公膏,曰菰煙,曰大土,曰白皮,曰紅皮,曰小土,曰洋藥,曰洋煙者皆是也。

鴉片為鹼類植物,剌取罌粟果實之汁,候乾,製為褐色之塊,謂之曰土。熬成釅汁,曰膏,一曰漿。味苦,有異臭,內含嗎啡等質,性毒,為定痛安眠之藥品。相傳乾隆時,英人自印度傳入我國,久之而我國亦自植之。吸者久服成癮,為近百年民族之大患。官吏以吸煙癮大被劾,見於彈章者,曰嗜好太深。嗜好太深者,吸膏之重量多至數兩,俾晝作夜,失業廢時。且其告人,必飾多為少,形容憔悴,面目黧黑,俗呼之曰鴉片鬼,以此故也。

凡粵洋載運鴉片之船,曰躉船。其往來交土之船,曰快蟹艇,亦曰扒龍艇。廣州包賣之戶,曰窰口。

鴉片來自印度者為大宗,亦有產自法蘭西、波斯者。而我國所製亦甚多,約舉之,有雲土、川土、碭土、建漿、葵漿、台漿、象漿之別。

販夫走卒之吸鴉片者,率為我國自製之漿。其尤貧者,則吞土皮飲籠頭水以代之。土皮者,土之外皮,切為片,咀嚼之。籠頭水者,熬膏時所濾下之水也。

 

    范春船詠吸鴉片煙

錢塘范春船廣文元偉,嘉慶時人,嘗有詩詠鴉片曰:「有鬼有鬼日之夕,兩肩高聳骨知腊。倒身徑上榻旁眠,袖中管竹橫三尺。一燈熒然大如粒,挑煙入管向燈吸。是煙非墨亦非漆,如塗之附膩而濕。大口小口妃呼豨,覆手翻手身交敧。不知白日是何樣,俾晝作夜天旋移。可憐萬錢一兩土,令人食之如食蠱。始則精力頓充盈,繼乃形神日消沮。如潮之信來有期,如痁之作候無差。否則其死可立致,請看涕泗先橫頤。屋梁有鼠環而伺,每遇燈開亦吸氣。昨宵此處無人來,早起開門鼠墜地。不識何人作俑者,於今流毒徧朝野。聞道台州罌粟花,家家種取逾桑麻。」

 

    林文忠惡吸鴉片煙

林文忠公則徐深惡鴉片煙,道光戊戌,奉命為廣東欽差大臣,嚴禁之,悉燒英商所有者,遂啟戰釁。其初盛時,僅行於閩、廣,繼而各省並皆漸染。其公班土出明雅喇,白皮出孟買,紅皮出曼達喇薩。烏土為上, 【 即公班】白皮次之,紅皮又次之.紅皮則以花紅為上,油紅次之.出嗎喇及盎(口几)哩者,名鴨屎紅.文忠有和鄧嶰筠制軍韻 《高陽臺》詞,蓋即燒鴉片煙時所作也.詞云:「玉粟收餘,金絲種後,蕃航別有蠻煙。雙管橫陳。何人對擁無眠?不知呼吸成滋味,愛挑鐙夜永如年。最堪憐,是一泥丸,捐萬緡錢。春雷欻破零丁穴,笑蜃樓氣盡,無復灰然。沙角臺高,亂帆收向天邊。浮槎漫許陪霓節,看澂波似鏡長圓。更應傳絕島重洋,取次迴舷。」

 

    鴉片成癮

鴉片之害,流毒全國。按時而吸,名之曰癮。癮有絕奇者。初吸之時,在煙館,必須敝帷破席而始過癮,引至潔室,雖倍吸之,亦無益。他如解衣脫襪而成癮,或止臥一邊而成癮,或左一口右一口而成癮,千奇百態,必如其式,始克過癮。如欲改易,非竭力抑制不可。道光時,吉安有妓混名金字招牌者,狎之者,當其吸煙時,褪其衵服,自後淫之,遂成痼疾,自是非如此不能過癮。年漸老,無與往來者,則出資僱健男數人,每日三次過癮時,必竭其力以悅之而後已。

 

    彭剛直有弟吸鴉片煙

彭剛直公剛介絕俗,然至性過人。其弟某游客秦豫,遭亂,隔絕二十年。及剛直授安徽巡撫,見邸鈔,識其名,始間關至軍中,相見,哭失聲,愛護甚篤,與共寢食。弟久客,吸鴉片煙成癮。而軍中方嚴禁煙,以情告,剛直大怒,立予杖四十,斥出之,曰:「不斷煙癮,死無相見。」弟感愧自恨,臥三日夜,瀕死,竟絕不更服,復為兄弟如初。剛直以其習商業,令行鹽,致資巨萬。

 

    勒少仲嗜鴉片煙

新建勒少仲方伯方錡未達時,癖嗜阿芙蓉甚深,率竟日臥不起,於枕邊稍進飲食,亦不少溲,且不轉側。如是者,或三五日以為常。一日,有友過訪,值委臥三晝夜矣。呼之,不起,彊拉之,直其躬,懷中有物墮地,厥聲嗤然。亟視之,一巨鼠驚而跳踉,數乳鼠蠢蠢動,蓋鼠免身於其懷而不知也。及後仕宦,早起早眠,不若是矣。

 

    蘇子熙吸鴉片煙

劉忠誠與廣西提督蘇子熙宮保元春皆以大癮著於時,而皆不奪其治事之日力。蘇煙癮尤大,其所用煙燈大而高,視常人所用者倍之,日吸膏四兩有奇。兩僮侍左右,蘇臥廣榻,榻置已裝膏之五槍,一僮持五槍,更替進吸,一僮裝膏於槍,置之榻,每就臥而吸,輒罄十槍。既罄,起坐,則吸水煙或捲煙,又佐之以鼻煙。俟一僮五槍裝成,復臥而吸,又如前。

 

    吸鴉片煙者之巧計

光、宣之交,厲行禁煙,官吏亦須調驗。宣統己酉秋,福州鼓樓前某鞋肆出售新履,其底空,為中藏煙泡嗎啡之用,冀調驗時,不至為所搜及也。值奇昂,每雙銀三十圓。旋製售夾袋靴,則附一小囊於靴之騎縫處以藏嗎啡。閩縣令葉新第被察破案,總督松壽奏革其職。

江寧設立禁煙公所,以候補知府某主其事。某欲見好於上官,為他日調劑優差地,乃日伺調驗者之隙。適有某巡檢入所,冀有所得以邀功。一夜,漏三下矣,躡足入其室,則巡檢方酣睡,揭衾,以鼻近其股嗅之。會巡檢下氣泄,中有煙氣,某大喜,意必挾煙以俱,潛自過癮也。亟稟知江督張安圃制軍人駿。張獎其辦事認真,而巡檢執言被誣,勢洶洶,將當眾解褲,請某覆驗。眾力解之,始已。其後果有某同知肛門吸煙事之敗露。蓋同知癮甚大,口吸不足以濟,復以煙塗於肛門也。

有人餽京師西城新街口鐵匠營胡同德宅節禮兩匣,其門丁啟視,均臘腸也,乃私竊一串,預備午觴佐酒。熟而剖之,中皆墨汁,臭之,有異味,細察之,知為大土煙膏,復出以獻主人。主人大慚,給以銀幣數圓,戒勿聲張。

 

    吸捲煙

捲煙為歐美運至之舶來品,亦有產於我國者。以紙裹於外也,故又曰紙煙。以吸時有香也,故又曰香煙。中含尼古丁質,有毒。可啣於口以吸之,自王公貴人以至販夫走卒,無不嗜之,以其便也。有用管者,其材為金、銀、牙、晶、竹、木,吾國能自製之。至所謂海沫、蜜蠟者,則亦至自歐美也。光、宣間,婦女亦起而效尤,出行且吸之,不顧西人之誚為行同泰西之娼妓也。

 

    吸雪茄煙

雪茄煙之值,較捲煙為昂,雖亦有尼古丁毒質,於飯後吸之,能助消化,吾國之富貴者類嗜之,而上海則吸者甚多。宣統時,有傾腳頭 【 溲糞曰腳頭,見宋《夢粱夢》。】 者曰楊阿寶,口中時啣此煙。人問之,則曰:「取以卻臭。」值雖較捲煙為昂,而耐久不易燼也。

 

    吸鼻煙

鼻煙,以鼻吸取之煙也。屑葉為末,雜以花露,一器值數十金,貴人餽遺以為重禮。置於小缾,取之以匙。入鼻,則嚏輒隨之,久則相習矣。有紅色者,玫瑰露所和也。有綠色者,葡萄露所和也。有白色者,梅花露所和也。來自歐洲之意大里亞國。明萬曆辛巳,利瑪竇汎海入廣東,旋至京師獻方物,始通我國。國初,西洋人屢以入貢,朝廷頒賜大臣率用此。其品以飛煙為上,鴨頭綠次之。舊傳有明目去疾之功,故嗜之者頗多。亦謂之士拿。

 

    以足跟為煙碟

同治時,有裕某者,由粵督調兩江,所役女僕,以粵東順德之梳頭媽為多,常侍左右。梳頭媽貌姣好,且柔婉解人意。其腳之後跟,日用細石凈水相磨擦,以是潔白而光潤。平時惟趿拖鞋,露其水磨之腳跟,以為勾引之具。行路時,玉痕宛宛,略知纖月,至粵者每謂見此令人之意也消,有過於柳眉櫻脣者。裕素嗜鼻煙,其聞煙時,必以各婦之腳羅列於前,以其腳跟為盛煙之碟,謂其遠勝於象牙、翡翠之各碟也。有人微譏其近穢者,裕笑曰:「昔楊鐵崖鞋杯行酒,千古美談。吾之此事,風流蘊藉,開千古未有之創舉。想鐵崖聞之,猶當欣羨。爾輩俗人,不足以語此」云云。言者謂係聞之恩厚也。

 

    王步雲嗜鼻煙

光緒中葉,雪茄煙、捲煙盛行,而鼻煙一物,勢將處於消極之極點矣。然煙愈貴,而講求之者逾專,往往有以百金千緡購一甑半甕者。禾人王步雲大令甲榮酷嗜之,見之者每謂其鼻觀中常日如積塵也。

 

    李文忠飲雞湯

李文忠督直時,嘗以閱兵出巡,過某地,某官供張甚謹。上食時,某官恐不得當,肴膳咸自驗,方敢進。猶恐味未醲厚,每湯一碗,輒殺雞三五。不意撤膳時,僕人輒傳語曰:「汝等所進之肴,中堂實不能食,已受餓矣。」某官大惶悚,乃傳廚人至,呵斥之,復殷殷告戒。乃更加醲厚,五雞而一湯,餘率類是,自謂可告無罪矣。不意又命將所進肴撤出,且厲聲斥曰:「實不足食,中堂愈受餓矣。」令大恐,無可為計。或教之曰:「中堂出,必自挈庖人,盍令其代辦而以重金饋之,必諧矣。」令大悟,使人輾轉託之,並先饋以重金,再三言,始可。令因思彼有何祕方,自往覘之。但見以一雞煮湯,甫煮訖,廚子即舉碗飲之盡,乃攙水入釜中,取其湯入他肴中。令大駭曰:「吾三五雞製一湯,中堂猶曰不可食,汝乃以此進耶?」廚人睨視,咍之曰:「如汝言,彼在外得飲如此佳湯,將來回署時,我更以何物供給之耶?」令始悟前之作難,悉僕與庖人串通為之也。

 

    雞汁浸布以為湯

同、光間,杭城有潘廚子者,以烹調著。其初溧陽姚季眉為仁和令時,實獎拔之。楊石泉制軍昌濬時為杭州守,亦甚賞之。已而楊擢陝撫,潘乃持粗布數疋及冬菇為獻。楊問之曰:「冬菇,吾知浸醬油其中,甚善也。布何為者?」潘曰:「小人非獻布也,蓋沁雞汁於布中,乾之。大人至北地,或止頓荒僻處,不能時得佳肴,試翦此方寸入沸水,無殊雞湯矣。」楊試之,果然,大稱賞。

 

    雞血湯

雞血細切成絲,以雞湯、醬油、縴粉 【 又名索粉。】 和之作湯,柔軟滑澤,老年最宜。

 

    蛋湯

製蛋湯有二法,一專用卵白,一並黃而用之。專用卵白者,亦稱碎玉湯。取熟雞蛋之白,切方圓長短尖角等各式小塊,入雞湯中,加香菌、筍片,煮滾起鍋,下鹽少許。並黃白而用之者,亦稱蛋花湯,傾蛋於碗中,調勻,入鮮美之沸湯,略加鹽及火腿絲、蝦米,用鏟刀截開,使不凝合,再煮一滾,即熟。二者並宜寬湯。

 

    朱竹垞飲蛤湯

蛤有圓而白者.布花而白者,炒之醉之,不如蒸作湯之味雋也.朱竹垞嘗以《雙鸂鶒》詞詠之.詞云: 「俊味鹽官稠疊,一種小如瓜瓞.最愛蘭湯渟雪,卯酒欲醒時節.雲母乍分瓊屑,玉楮刻成風葉.拾取黏雙蝴蝶,驚飛鬢影奇絕.」又作《湘江靜》詞云: 「獷殼深緘潭底並,任吹殘老楓誰省?房同蘆雉,花輸石(虫去)占(魚清)冷.網灑兩筠竿,橛頭響青泥成餅.西風古木,斜陽野田,壽啅雀更無影.甲卸初湯沸定,一痕纖嫩黃逾凈.不知許事,相逢且食,把膏脂都屏.犯卯未醒時,喚金鈒小盤須釘.幾番為爾勾留,住了早春歸興.」

 

    蛤蜊鯽魚湯

蛤蜊鯽魚湯者,揚州人善製之。取極大鯽魚,加大蛤蜊數枚,清燉白湯,味清醇,其湯瑩潔,無纖毫油沫。《燕京雜記》所謂「湯可注硯」者,彷彿似之。此魚肉用醋蘸食,絕似蟹螯。

 

    玉蘭片瑤柱湯

取玉蘭片浸久切片,以江瑤柱若干入碗中,加水及紹興酒少許,蒸透,取出撕碎,與玉蘭片同盛一鍋,加入浸玉蘭片之清湯及鹽一撮,煮透即成。

 

    捲藦湯

捲藦湯之製法,以蘑菇、香蕈在清水中浸透,去泥沙及蒂,隨意撕碎,略加鹽花, 【 其浸剩之湯,濾去沙泥待用。】 再用新鮮豆腐皮切小塊、將藦菇、香蕈包入,捲成小筒形,至藦菇、香蕈包完為止。入鍋,加豬油熬透,取出,即以原湯在他鍋煮沸,加入藦菇小捲筒,及鹽少許,略煮即成。

 

    豆腐皮湯

豆腐皮泡軟,加紫菜、蝦肉作湯。又法,加藦菇、笋煨湯,以爛為度。

 

    焯菜湯

焯菜者,以菜用沸水焯熟,入麻油、椒鹽同燜,貯之罐,可泡湯。

 

    寧古塔人飲黃虀湯

寧古塔俗尚黃虀湯,每飲用匙。箸曰叉不哈,碗曰麼樂。

 

 

    酸梅湯

酸梅湯,夏日所飲,京、津有之。以冰為原料,屑梅乾於中,其味酸。京師賣酸梅湯者,輒手二銅盞,顛倒簸弄之,聲鏘鏘然,謂之敲冰盞,行道之人輒止而飲之。

 

    羊羹

羊羹者,切熟羊肉成小塊,如骰子大,雞湯煨,加筍丁、香蕈丁、山藥丁。

 

    羊肚羹

羊肚羹者,洗凈煮爛切絲,用本湯煨之,加胡椒及醋。

 

    海參羹

切海參,使成碎丁,以筍、蕈入雞湯,作羹。

 

    魚羹

魚羹亦有塊、整之則。整魚以白腮鱸魚為上品,其次鯽魚。塊魚以青魚為上品,其次鯉魚。佐以冬筍、香菌,水宜寬,不宜緊;湯宜白,不宜紅;味宜淡,不宜鹹;調和宜薄鹽重酒,不宜用油糖。臨食宜麻油、椒末,則不腥,不宜葱蒜。蓋煎魚取其濃,魚羹取其清,性質不同,故製法大異也。

 

    黃魚羹

黃魚羹者,以黃魚拆碎,入雞湯作羹,微用甜醬水、縴粉收之。

 

    鱔絲羹

作鱔絲羹者,煮鱔至半熟時,劃絲去骨,以酒與醬油煨之,微用縴粉,加金針菜、冬瓜、長葱。